【薛晓】《如渊》（十、十一）-阿斩

『所谓的真相往往是，失之毫厘，差之千里。』

『十』

出了义庄，两人先是去了城北。这雾似乎比昨日淡了些，却依旧伸手不见五指。薛洋和晓星尘各自散出神识，靠此来确认彼此的位置和四周的情况。

到了昨日那处，薛洋挥袖招来清风，晓星尘打出手诀。只是这次，那阵法只来得及现出一个残影，便彻底消失不见了。

薛洋道：“看来有什么东西不想让我们发现这些呢。”

薛洋此言分明意有所指，想要将此事归结于城中的魔物。若非那魔物昨晚已经透露过消息，恐怕晓星尘此时也会这样认为。

一神一魔各执一词，晓星尘现下能够相信的，唯有自己罢了。

他心下微沉，隔着这浓浓的大雾，他看不见薛洋此时的神情，也不知自己该作何表情，只好不动声色道：“去其他方位看看吧。”

然而，正如幻境中那魔物所言，义城中的阵法残余，几乎都被清理干净了。

晓星尘与薛洋并肩站在义城极东的城墙下，看着那显露过一刹红痕的地面，各怀心思地沉默着。

半晌，晓星尘深吸了口气，对薛洋道：“我先回上界向天君禀报，你若还有其他发现便知会我。”

薛洋点了点头，笑道：“道长切记要快些回来。我一人在下面，可孤单得紧。”

晓星尘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，接着便化作一团轻烟，消失了。

他同薛洋方下界一日，于天上而言，不过片刻的功夫。晓星尘一路直奔天照殿，简略地向天君汇报了义城中发现古怪阵法的事，却隐去了薛洋的怪异之处和那操纵幻境的东西。临走时，他找了个滴水不漏的借口，向天君要了调用文枢殿卷轴的权利。

记录神君们飞升前经历的卷轴是严格保密的，除了本人外，只有拿了天君的旨意才能查看其他神君的记录。

晓星尘避开了值守的小神官，自己翻找了起来。那漆黑的卷轴拿到手，晓星尘展开一看，绝望的发现这东西也没比自己的长多少。上面只用寥寥几笔写着，薛洋早在千年之前便触动了心劫，然而那一世却没能飞升，道心失守，被人一剑贯心而死，最后带着记忆重修了百世才得以位列仙班。

这坑爹的卷轴，果然也没写清楚薛洋的心劫为何，那杀他的人又是谁。

人间的千年，算起来不过是天界三载。也就是说，薛洋历飞升的心劫时，晓星尘也不过刚刚得道。或者说，他与晓星尘原本是可以同时飞升的，只不过薛洋没守住道心，历劫失败了。

可这些和现下的事情又有什么关联呢？

晓星尘正苦恼间，仿佛从天外飞来了一道灵光，蓦然在他满心的混沌中劈出了一个最大胆的猜想。

他二人曾处于同样的时代，是不是将他们的卷轴合起来看，便能拼凑出完整的故事？

也许晓星尘飞升时杀的那魔头，就是薛洋！

像是被这假设吓了一跳，晓星尘手中的卷轴“咚”的一声砸在了地上。他匆匆将其捡起，丢给了管事的文官，而后化作一阵疾风急奔出了文枢殿，一路向下界去了。

『十一』

一路上，晓星尘在脑海中细细梳理着那纠结成一团的线索。

如果事情真的是他猜测的那般，那这一切的怪异之处便都能够解释了。

他们在飞升前就已经相识，晓星尘杀了道心失守的薛洋，令他历经百世轮回之苦才终成正果。这样的仇怨，薛洋恐怕是恨晓星尘入骨的，因而在得知晓星尘下凡历劫的消息时，才会跟下来伺机报复。

要以肉体凡胎的受劫之躯抹杀一位神官，必定要借助邪术。薛洋精通此道，那义城里的阵法想来就是要利用这整座城的生气来阻止晓星尘归位。

晓星尘的神牌曾现出陨落之象，想必薛洋一度是得手了的。只是不知为何，最后他居然又安然无恙地回了天界。

这一切猜想太顺理成章，让晓星尘的心情蓦然复杂起来。他看着那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的义庄，满脑子的惊怒愕然最后都化作了一个疑问——薛洋真的会害他么？

不知道为什么，晓星尘总觉得即使所有的假设都是事实，薛洋也不会是以此为目的行事。只是这莫名的直觉在种种迹象面前实在太过无力。

晓星尘突然觉得疲惫，脚底仿若生了根，整个人像棵即将枯死的树一般，呆呆的站在义庄外。

他心中天人交战，每每理智的那方即将胜利时，只要抬眼看到义庄，想到里面等着的人，那些猜测和怀疑就会变得无以为继。

晓星尘此时才惊讶地发现，薛洋对他的影响居然这般重。他垂下眼，脸上的表情似泣非泣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那浓雾中缓缓现出一道黑色的人影来。薛洋走到他面前，微微偏着头，笑道：“在外面站这么久，怎么不进来？”

晓星尘喉中干涩，抬了眼，正待说话。眸光相触的刹那，却见薛洋面色一寒，竟已拔出降灾刺了过来。

晓星尘胸中一痛，身体反射般自行后撤，霜华撞上降灾剑尖，薛洋像是被传过去的劲力震伤，猛然后退了几步。

晓星尘蹙眉道：“你少了一半修为？”

薛洋没有答话，略微平息便纵剑而来，晓星尘心绪纷乱，勉强抵挡间，却被薛洋手中暗结的诡异术法打中。

晓星尘只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刺痛，脑海中有无数的虚影闪过，几乎要站立不住。

“好狠的心，为了杀我居然连他都舍得伤！”

那幻境中的声音在耳边乍然响起，晓星尘用霜华勉力支撑着身体，脑海中的虚影伴随着更为强烈的眩晕不断放大。

薛洋语调冰冷，满含杀意道：“留着你，再害他一次么？”

晓星尘只觉痛苦非常，再分不出心神去想薛洋所言何意。混沌间，他隐约看到有一个黑色的人影狼狈地从自己身上窜出，逃向义城深处的浓雾中。不远处的薛洋抬步欲追，然而回头看了他一眼后，还是留了下来。

晓星尘看着薛洋向他走来，那一步步仿佛都踩在他心上。他抬头努力想要看清薛洋的脸，却终是支撑不住，昏了过去。